Steve is very shy and withdrawn, invariably helpful but with little interest in people or in the world of reality. A meek and tidy soul, he has a need for order and structure, and a passion for detail.

Steve is more likely to be a library or a farmer?

——《Thinking, Fast and Slow》

简单翻译一下上面那句引用:Steve 非常害羞且内敛,总是乐于助人,但对人和真实世界不感兴趣。一个安静、整洁的灵魂,他对秩序结构有着需求,对细节有着热情。

Steve 更有可能是一个图书管理员,还是农民呢?

这个例子原本是作者用于说明「系统一」的作用的,也就是直觉。但读完这句话之后,我对这个并不存在的 Steve 心生好感,我喜欢这样的灵魂,或者说,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灵魂的缩影。

在一次冥想快结束时,音频引导我「允许自己想任何事情」,我想象了一个图书馆——那里的墙纸是绿色的,上面有古朴细致的花纹,墙壁的边框是深色的木板,书架也是相同的材质;书架之间的间隙很窄,仅容一人通行,我在其间徘徊,没有去到任何一个开阔的、像是大厅和柜台一样的空间,这里就只有书架;当我找到一本好书,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坐下来读,没有人会来打扰我。在那里,似乎时间也不存在了。

(我怀疑我后室的故事写得太多了,但这样的空间应该就是我潜意识的投射吧)

第一次听到「图书管理员」这个词,是小时候玩 Minecraft 的时候,所以对这个中文词语没有太多感觉,只是一个游戏 NPC 而已。几个月前读的英文书籍变多了,偶尔也见到 librarian 这个词。我对这个词似乎更有好感,中文的「管理员」总让我联想到 administrator,有些冰冷冷的。

不知何时,我心中萌生起「做个 librarian 吧」的想法,但只是时不时出现,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。

这个想法出现时,总伴随着轻松美好的幻想,让我感叹「这才是生活啊」。我会想象,在我工作的图书馆里,有一位严肃但非常和蔼的年长女士,她有一头卷卷的白发,还带着单片眼镜,她的服装是绿色的,和她的做事风格一样有条理(我在想,她有没有可能是我小学语文老师的投影)。

我们平日里不在图书馆里交谈,但她总是笑脸相迎。她不会强硬的向别人灌输思想,我很喜欢听她讲故事。一位真正拥有智慧的长者——我会这样形容她。

我还有一则说出来有些羞耻的想象,出于母语羞涩,我就用英文写出来吧——Maybe I’ll be the young hot librarian everybody talks about. 我还想象,或许会有常来图书馆的学生记住我,会有一位面相善良、安静、聪明的男生给我留下印象,但我们之间什么也不会发生,那种停留在想象里的化学反应,足以让我感到快乐。那种快乐,是最让我感到安心的。

这是我第一次,真正地注意到我的这种幻想。它揉杂了很多我说不清楚的东西,但它和我立志要追求的东西,似乎相差甚远。

我前几天看了好多欧洲的学校,条件反射式地在不同的学校官网搜索 Game Design 相关的硕士项目(就算是陌生的网页,我也非常熟练,先找到 Education,然后找到 Programmes and Courses,然后只看 Master’s Programmes,然后再看项目的学费、授课语言、学制,再细看申请要求……)。我看得很累,辅导员问起我的规划之后,也没能提供多少有用的建议,还是比赛、实习、刷分老三样,然后叫找中介多了解一下。

我告诉自己,她当然不了解我,我自己的想法很明确,别人的意见听着就好。但我没法骗自己,我谈及这些话题的时候,我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,我要很费力才能控制住,不让人发现。

有些可怕,不是吗?关在我身体里的、掩盖在理性和外皮之下的,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,我显然没有照顾好他。

抽牌两次,都出现战车牌。我对这张牌的印象一直不好,因为我觉得他带着某种面具,压抑着内心的想法,很是可怕。我对战车所象征的成功表示鄙夷,但显然,我最终还是逃不过。显然,我需要做好「战斗」准备,需要极致的付出,需要不问结果、不计反馈地大干一场。我当然能喊出「他妈的跟你拼了!」这种口号,但当我回归到自己的空间里,我还是会感到害怕,但我又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。

我似乎渴望到一个没人的地方,就像是意识里的绿色图书馆,做自己的 Librarian。兴许,我也真的希望能够到某个安静的小镇,找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。我似乎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。

我才意识到我现在的状态,确实很像塔罗牌里的战车。战车牌在占星意义上对应的是巨蟹座。我花了好多时间和精力,构建起了一个坚硬的外壳,我的人格面具似乎逐渐成型了,但最近,我在看电影时会有些没来头的忧虑,我在入睡前会难以抑制地胡思乱想;想起几个月前认识的某个男孩,想起自己是怎么和他渐渐地没了联系,想象自己会钻进他怀里哭诉——我心里总归是有什么东西没能得到满足。

当我问自己:你真的想要做游戏设计吗?我的答案无疑是肯定的。可是,当这个形象变得具体起来之后,我就开始犹豫。我真的想要去某个游戏公司找工作吗?不想当螺丝的话,你真的有勇气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吗?我不知道。

或许问题不在于计划和勇气,而在于我不了解自己。就算我知道自己想要,我也没法让自己停止忧虑和害怕。

我似乎得想办法,驯服心底那个最不讲理的自己。但我还是不明白,我到底想做一个能被人记住的 Game Designer,还是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 Librarian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