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其实是最容易管理的东西，只要有一个清晰的待办清单和一个日程表，对自己的办事效率有一个清晰的认知，就能把事项一件一件规划好。像 Sorted 这样的产品，甚至有自动帮用户给每个事项分配时间的功能。

既然时间管理这么简单，那为什么会有人翻来覆去地讨论时间管理？为什么会有高效能人士和低效能人士之分呢？今天的文章就来谈谈这些问题。

清晰与模糊

《认知觉醒》里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各种花哨的名词，反而是一组简单的二元对立概念——清晰与模糊。这种二元的思维模型，在做任何形式的管理时，都非常受用。

基本原则是：清晰的才能被管理，模糊的让人感到不安。

我之所以说时间管理简单，是因为日程几乎都有清晰的起止时间，比如会议、课程等等。那些难以确定会花多少时间来做的事情，几乎也都有截止日期，只需要在其他日程的空隙中安排时间来做这件事情，确保截止日期前做完就好。

最难的部分，是类似「这次会议会不会又超时？」「我要不要赌一下这堂课老师不点名？」「这件事我心里没底，会不会截止日期前做不完？」的疑惑。

把有明确起止时间的项目，放在长度一定的日程表上非常容易，就是填格子而已；而那些由模糊导致的疑虑乃至焦虑，才是最令人难受的。

为什么这么多人在乎时间管理？

我的观点是，如何应对自己在面对众多任务时产生的负面情绪，才是提升工作效率的重点，而不是时间管理的方法。

我的另一个观点是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强调时间管理，各种时间管理的课程满天飞，人们反复讨论时间管理，其实是因为时间管理非常简单，所以讨论度很高。

「帕金森琐事定律」或「自行车棚效应」。其要点是：话题越简单，发表意见的人越多，讨论也越深入。而对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，例如核电站，甚至不会尝试表达意见。总结一句：人们更愿花时间在简单的小事上，而在重大复杂的问题前草草了事。

—— 自行车棚效应：我们为什么在小事上纠结，却对大事视而不见？

过度讨论时间管理，常常是对重要问题的回避——我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情绪？而人们回避的这个问题，反而是为了达成「时间管理」目标所必须要面对的。

也就是说，人们把「把事情做好」的愿望托付于「时间管理」和各种方法论，但实际上，人们只是在用「时间管理」来逃避「把事情做好」所必须的重要步骤——「处理情绪和精力」。因为信仰「做好时间管理我就能把事情做好」，所以就不用去相信、也根本没有想过「我必须处理好焦虑情绪、保持精力才能把事情做好」这一事实。

焦虑式拖延

拖延不一定是因为懒惰，可能是焦虑导致的。

在环境几乎没有多大改变的情况下，个体也可能因为内心的某种负担而拖延。从我个人的经验来讲，在平时做好阅读、写作，做自己在乎的游戏项目，是不太费力的事情；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吓人的项目摆在我面前，我就没心思去做那些事情；更极端的情况下，我会开始逃避做这件事情本身。

就在最近，我发现自己漫无目的刷视频的时间明显增加了。其实一直盯着屏幕也并不会让我更快乐，但我就是不愿意把注意力移开，因为这是一种逃避——当有一件事情足够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力时，我就不会因为其他事情感到焦虑了。

这种焦虑的核心，很有可能就是刚才提到的「模糊」。一件事情就算工作量大，只要每个步骤明确，要达成的结果也很清晰，只需要上手去做，而不需要从零开始做计划，就不至于让人觉得「焦虑」，最多是「怠惰」。

比如我最近在做的课程设计，其实一直在拖延，因为我并不清楚完成的画面感是怎样的。也就是说，我不清楚我大概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出来，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，导致就算我专注下来做这件事情，我也不明白我要做什么，总是在一些并不关键的地方卡住，让自己觉得非常痛苦；好不容易做完之后，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最终的呈现。如此一来，就容易陷入一种虚无感。

这种虚无感会加剧焦虑情绪，陷入拖延的恶性循环。

模糊和负面情绪可以说是效率的天敌，并且它们两个往往同时出现。焦虑的原因就是因为模糊，模糊也多半会导致焦虑。

锻炼专家的直觉

《卡片笔记写作法》里提到，只有学生会遵守规则，真正的专家已经将规则内化于心，形成了一种直觉。凭借这样的快思考，不需要考虑方法论、拘泥于某种规范，就能把事情做好。

动用直觉的好处是「快」，可以缩短在各个任务之间切换的时间。另一个好处是「轻松」，个体可以把脑力用在做事本身，而不是纠结怎样把事情做好。

这和我要讲的「精力管理」有什么关系呢？直觉其实是一个很好用的黑箱系统，它不仅封装了适用于个体的效率方法论，还封装了个体对自己状态的感知。这里用到了一些计算机术语，通俗来讲，在工作时更多地相信直觉，可以让自己快速、轻松地做出合适的决策，这个决策既能保证工作效率，也能保证自己的身体能够适应。

也就是说，你不需要殚精竭虑地寻找最佳解决方案，动用理智考虑各方面的因素，也不需要检查自己的精力和状态能否胜任接下来的工作，更不需要在「遵循最佳实践」和「遵循身体状态的指示」之间纠结如何选择。

当所有的环境因素摆在你面前时，你的大脑会接收到这些 cue，联想到先前的经验，做出快速、合理的决策——这是专家的决策方式。

我不能说卖时间管理课程的人不懂时间管理，但我觉得真正做好了时间管理的人不会卖、甚至卖不了时间管理课程，因为他们早就形成了专家的直觉，这种直觉是无法传授的。

这种直觉也能解决刚才提到的「清晰和模糊」。由于模糊的无法被管理，想要处理这样的事情，就要把模糊的变成清晰的。强大的直觉能快速发现模糊的实质，让事情变得清晰；或者，直觉也能帮人判断，哪些模糊的事情是不需要关心的（比如会议到底会不会超时，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范围内，超时了导致自己工作没能完成也不应该怪自己，就无需纠结）。

总而言之，直觉能明确个体应该关注的清晰的事情，对于模糊的，要么变得清晰，要么无需考虑，置之脑后。

拆开直觉的黑箱

直觉似乎能解决「工作中的模糊」和「工作时产生的负面情绪」两大难题。那这种直觉应该如何获取呢？

直觉往往与经验挂钩。想象一下，在「时间管理」话题没有流行起来的时候，在 Notion 这样的效率工具诞生之前，人们要干的事情也不少，难道那个时候没人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吗？

解决方案很多时候是被逼出来的。如果自己真的很忙，自然就会想到要把需要做的事情写下来，或许还会用时间轴的形式写下每个重要的时间节点，以及在这些时间前自己都要完成什么事情。因为你必须把模糊的事情，通过写下来的方式（或者其他方式），变得清晰，才能让自己有个底，不至于焦虑和不知所措。

我想你不需要有人教你你才会列 To-Do List。如果有人跑过来告诉你「列 To-Do List 就能解决你的时间管理难题！」「你管理不好时间就是因为不会列 To-Do List！」，你多半会觉得他是蠢货。

我的观点是，当问题 A 出现了，当事人就会找到解决方案 S，无论是自己总结的系统，还是从别人那里拿过来的适合自己的方法。这些方法试过之后，自然会变成自己直觉的一部分，当问题 A 再次出现，大脑就会立刻联想到之前的解决方案 S；如果遇到了问题 B，尝试 S 行不通，个体又能够调动主观能动性，发现新的方案。

然而，很多时候，人们还没有遇到问题，就急着去找解决方案 S。于是很多人学了 S1、S2、S3、S4，却发现没有一个能解决自己后来遇到的问题 C。

针对问题发现的方案才是最有效的。当个体经历了数次「问题 -> 解决方案」的过程，经验就会积累，直觉就会得到锻炼。提前找解决方案，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思考，指望别人的方案能解决自己的问题。

就算别人的方案真的能解决问题，直觉的锻炼也缺失了。就算自己有无限的解决方案，思考要用哪个解决方案也是很费脑子的慢思考，个体无法通过快思考做出决策。

要说明的是，这里的解决方案 S 并非是一套方法，它可以是应对问题的任何决策。我之所说直觉系统也封装了对自己精力的觉知，是因为在相应的情况下（这里的情况包括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精力状况）做出相应的决策，得到相应的结果，就会积累相应的经验。

比如你在肚子疼的时候接下了写报告的工作，结果不仅写的慢，而且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入到工作中，最后的结果并不理想，于是你就得到了一个负反馈。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，你就会联想到这个负反馈，比如下次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时候，你可能会做数据录入这样对脑力要求更低的事情，这个工作的结果又会带来新的反馈，进一步锻炼直觉。

最理想的工作和学习状态，就是不必考虑太多，能够在当下立刻做出合适的决策。放下对最佳实践的执着，不需要纠结精力是否充裕，也不必提前学习各种管理方法，你的直觉会告诉你答案，也只有你的直觉能告诉你答案。

祝你有高效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