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《去月球:海滩特别篇》的时候,有一句台词我印象特别深刻,我忘记原文了,但大概是这样的:
I’ve been practicing the art of doing nothing for years and I’m just starting to grasp the essence of it.
我也不清楚为什么,但「The Art of Doing Nothing」这几个词就这样印在了我的脑子里。
最近水星在白羊座逆行,做事其实会有些急躁。在结束 Heart Hunter 的开发之后,我很快就有了新的游戏想法。由于这个新想法体量很小,需求也相对明确,所以我想要很快地就做出一个可以玩的原型出来。大概也是因为想起了之前和 Zeee 发邮件时,他引用的另一句印在我脑子里的话。1
因为之前遇到怎么也修不好的 bug,绝望之中下载了 AI 驱动的代码编辑器 Cursor,居然只用了五分钟就解决了困扰我三天的问题;之后还用 Cursor 实现了一些较小且明确的需求,非常丝滑。抱着「AI 可不会水逆!」的心态,我下载了免费的 Trae,试图在一天内用人类语言编程做出一个可玩的原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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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因为我的急躁,在调教 AI 的时候,我完全静不下心来写清晰的提示词,也不想仔细审查 AI 生成的代码。只要发现代码行为与预期不一致,我就描述给 AI 让它分析原因并改进。更坏的是,由于我完全不熟悉 AI 编写的代码,等我真的想要自己动手写的时候,发现完全无从下手,而且,我还在 AI 生成的代码中发现了很多冗余和不合理的地方,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改起。
关于 AI 编程的话题可以留着以后再谈,今天想谈的,是这次折腾之后我的反思——我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安心地停下来做一些无用之事,即使我知道自己的急躁没有效率。
我必须时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这大部分时候不会让我觉得很累,但一旦撑不住,我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。我会用时间轴记录自己的时间花费,颗粒度精细到五分钟,其他人看了我的记录之后会觉得震撼,但我觉得那只是不让我浪费时间的工具,而且做起来不难,记录每个事件开始和结束的时间点就好了。可问题在于,我并不是每个时刻都会做一些明确的、可被归类的事情。
虽然我会把看剧、玩游戏这样的娱乐时间也记录在内,但我经常会累得连游戏也不想玩、电视剧也不认真看,我也不想把精力放在一件事情上,比如,我可能会在电脑上放着《老友记》,一边收拾屋子,时不时又停下来刷淘宝。我发现自己需要这样注意力涣散的时间,这能让我感到安心。
不过,这样的时间,往往会持续超过三个小时,而这三个小时的空白,放在时间轴上可不好看。
此外,我从来不午休,我没法在大白天躺在床上或者椅子上睡觉,即使是做着「重新陈列桌子上的物品,把一个东西放在另一个地方」这种事情,我也会觉得忙碌比什么也不做好。兴许是我作为月亮处女座,总是在不断追求不存在的「完美的桌面布局」「完美的秩序」;另一面,我双子座的特质,也难以让我的大脑停止转动,什么也不想——即使是在沉浸在体验当中,我也在思考。
做兼职时经常会看到很多学生提前很早来校区,为演讲或表演做着效率低下的准备,每次看了我都觉得心慌——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吗? 当然,我并没有真的这样问他们,就像大学生提前半个小时来教室占座玩手机一样,这要比因在宿舍或图书馆忙着敲代码、做作业,而卡点到教室的学生,更值得赞扬。
我还没有仔细思考过我对时间的焦虑到底来自何处2,但我越来越清楚自己对时间的执念近乎病态。我没法接受任何人浪费我的时间——因为学校在接受本科教学评估,所以我不得不放下更重要的事情,来听一个连检查元素都不会用、Live Reload 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前端老师,教我怎么写 HTML 和 CSS,这些我初中就自学过的内容?去你的吧,被评估的到底是谁?
之前有一段时间能坚持每天 15 分钟的冥想,也是因为,我当时坚信冥想是对自己有帮助的事情,能在更长的时间维度上给我带来帮助(而且十五分钟和某些人在厕所看手机要花的半个小时比起来,真的是太少了)。
兴许,我之所以害怕时间被浪费,是因为我害怕因为「无意义」而陷入虚无主义当中。因为我坚信冥想、读文学和跑步对自己是有意义的,所以我允许自己将大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。我认为学校里的各种讲堂、活动,效率极低、不着边际,名字叫「什么什么大会」,实际上只是一味的说教。因为我觉得那些事情对我毫无用处,只是为了满足组织者在行政管理上的需求,所以我在这样的场合总是感到焦躁,除非我能不引起注意地自顾自看书、敲代码或者读些文章。
除了对「意义」的偏执,「掌控感」也是另一个重要的因素。播客《独树不成林》某期节目里有句话我印象很深刻:
当你被生活打倒,你也可以选择不爬起来,你可以选择在地上躺一会,只要你清楚「在地上躺一会」也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,而不是被生活打倒在地、奄奄一息的结果。
如果清楚一件事情是自己的决定,就会感到自己对生活、时间有所把控,而不是被任何人推着走。当那些在世俗意义上地位比我高的人,肆无忌惮地浪费我的时间时,让我感到恼火的原因,也是我失去了对自己时间的掌控。
不过,无论是被意义推动,还是被掌控感推动,都无法让我心安理得地走向「什么也不做」这个状态——我难以在感性上认同「什么也不做」的意义,我也不能在「什么也不做」的时候获得掌控感,即使在理性上,我非常清楚:这对我的心理健康有帮助,「什么也不做」可以是我自主的决定。
兴许,就像开头引用的《去月球:海滩特别篇》里的那句话,「什么也不做」是需要练习的。总是保持极强的目标感和信念,在意志消沉时逼自己支棱起来,然后陷入无尽的虚无和自责中,大抵是不健康的;间歇性地、心安理得地什么也不做,允许自己「浪费时间」,选择放过自己,会比总是紧绷着更好。
我早就没了周末的概念,因为从大一开始,我的周末就是在校外机构和兼职工作场所中度过的,周内的空余时间,也都被我用来写博客、做自己的项目、读书和处理各种杂事了。有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连续两个月没玩游戏,朋友问我为什么,我却只能回答:「我也不知道。」
前段时间我在 418·亡者茶话会里分享了以周为单位,为每日分配特殊事件的行动指南,比如把周日设置成「无 AI 日」,在这一天里我不能使用 AI 做任何事情,尤其是不能用 AI 写代码。其中,我把周三设置为「什么也不做日」,在这一天里没有计划和时时刻刻要求自己做「有意义的事情」的紧绷感。尽管,这套方法没有很好地执行下去,但「什么也不做日」被随性地保留了下来——如果某天我真的觉得没动力,那我就什么也不做,原有的计划也可以随时抛掉,因为没有事情比我自己更重要。
尽管,我还是会有「好不容易休息一次,得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才行啊!」的心态,指责自己把一下午的时间花在了刷淘宝上,而不是到游戏里建房子;或者是为了取快递绕了一大圈,而不是到咖啡馆或者书店里坐坐。我还是没法做到全然的「什么也不做」,但我已经慢慢学会不去逼自己了。
因为我不想做,所以我不能做。
之前听一位有不少职场经验的前辈聊天时,她提到,拒绝上司提出的、自身职责以外的要求时,不要认为自己给不出原因,「我不想」就是最好的理由。即使是最好的销售员,在大费口舌讲完各种话术、打完痛点之后,也敌不过客户的一句「我不想」。
用「我不想」拒绝别人很容易3,但用同样的话拒绝自己很难,因为没法做到自洽——你明明是要成为小说家的,怎么能说你现在不想写小说!? 人的大脑天然地短见,无法理解「现在不做」不代表「以后也不做」。在被焦虑情绪填满时,大脑中更高级的认知层次就被目光短浅的想法击败了。
兴许有些跳脱,但「什么也不做的艺术」这个词,让我想到了塔罗牌里,力量牌上驯服狮子的女人。比起靠永不停下的脚步对抗自己的焦虑,她只是用柔和的目光看着那头野兽,不去指责它的存在,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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